他從某個悲傷的夢中醒過來，眼眶還濕濕的，
原本在夢中猛然要爆發的情緒因為失去劇情而被硬生生截斷，
於是不上不下的梗在胸口，搭配自己現時的處境更讓人覺得沮喪，
他環顧四周，莫名的安靜，車窗外面下著大雨，隱約能聽到雨聲，
高速公路上的深夜客運，大家都不發一語，大概是跟他一樣，都在心裡咒罵通勤吧？
看著窗外，風景飛快，快要接近市區，公路旁邊開始出現越來越多住宅，都暗著燈，
他想，是不是這些房子裡的人也都在睡夢中不斷被車聲打擾，在不上不下的夢境中醒來呢？
調整呼吸，確認眼眶中的濕溽不會逃出來，他繼續把視線投向窗外，
雨勢跟路上呼嘯的各色車燈讓景色變得模糊搖晃，
但因雨稍緩的車速卻能讓他比較方便捕捉這些印象，
高速公路走勢一轉，沿著河流前進，他開始注意起橋梁，
水泥色的、黑灰色的、紅色的、分不出顏色的，
他一直都喜歡橋，帶有一種橫跨跟連接的意向，也有生命線跟獲得新生的意味，
但他自己卻不知道（又或者是刻意的忽略了），其實橋真正吸引他的原因，
可能還因為它代表的死亡或終結，當然，也有危險跟不穩定的特質。
然後他看見了，只有短短幾秒，又離高速公路有一段距離，
但那是一座白色的吊索橋，兩側有弧形的塔座，
幾根看似是鋼索的東西連接塔頂跟橋面，像是支撐整座橋一樣，
雨幕中那朦朧恍惚的樣子吸引了他，他不禁猜想橋的另一邊會是什麼？
當然任何一個人都能夠告訴他答案，另一邊不過就是另一條路而已，
另一條擁擠冷漠繁忙無趣的路而已，實在無關緊要。
但不明所以的，那個意象就這樣停留在他腦子裡，
＂真想在陽光普照的時候看看它的樣子阿.........＂
他不禁進入了自己的想像裡。
後來他還見過幾次，但不算多，同樣在通勤的客運上，
都是深夜，好幾次甚至睡著而錯過了，
又過了一陣子，他換了工作，不再需要通勤，機會也就更少了，
但那座白色的橋還是在他心裡屹立不搖，揮之不去，
於是他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末下午，跟朋友借了車，
開上高速公路，這次不可能再錯過。
高速公路走勢轉往河流，他開始聚精會神，尋找目標的蹤跡，
越來越接近，他看著水泥色的、黑灰色的、紅色的、分不出顏色的橋，
終於，目標出現在遠方視線中，越來越接近，越來越接近，
陽光灑在橋的白色塔座上，灑在鋼索上，灑在.....兩座塔座中間的空白裡？
那不是橋，是一塊偌大的廣告看板，像是某個房地產建案，
同樣白色的文字寫在看板的右下方，幾乎看不清楚，
這到底是設計廣告的人太差？還是他的眼睛太差呢？
他不自覺的把車停在路肩，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也不能掩飾失望的情緒跟苦笑，
而後方有台大貨車，正因為趕時間而打算路肩超車，
下一秒該怎麼樣，好像已經來不及，也不太重要了的樣子，
只剩白色的橋映在眼底，像是橋頭有人要你喝下一碗湯，
到另一頭去生活一樣。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