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跟朋友一起走出第二間洗手間的時候，菸味還留在鼻子裡，
音樂太大聲，他又看不清楚朋友的臉，只有嘴型動阿動的，
他還來不及思考朋友說了些什麼，對方就消失在下樓的樓梯了，
１０多坪大的空間異常空曠，只有中間有根柱子，
全部的裝潢都是透明跟白的色調，水晶一樣的質感對光線很敏感，
白色皮質沙發三三兩兩靠著牆壁跟柱子，幾乎都坐了人，
左後方的把台連結著ＤＪ台，倒是紅黑色調，異常顯眼，
他總覺得那黑色裡面有秘密，掩護了紅色，又怕碰了會溶化，
遠遠的在相對位置找了張沙發坐下，旁邊的小鬼頭馬上衝他笑了笑，
他也笑了，卻沒再看那小鬼一眼，只是仰頭靠著牆壁，
四肢無力舒軟，冷冰冰的，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跑到心臟一樣，
他從天花板的鏡子裡看見自己左胸口在發光，隨著拍子跳動，
像吸汞一樣把身體其他地方的光都慢慢集中到心臟，
直到他覺得自己快無法直視胸口的亮點那一刻，
心臟又突然像幫浦一樣，一口氣釋放所有亮光，
然後四肢又開始有力氣，感覺又溫暖起來，
他站起來想搜尋什麼，一種很沒有意義的找尋，
環視周圍的每一雙眼睛，發現他一個都不認識，
最後他看到右邊盡頭那扇門，上面的小窗口背後有一雙眼睛，
他認得那雙眼睛，所以推了門進去，
另一個同樣純白的小房間，同樣有個吧台，一排高腳椅，
他看到她坐在吧台對面的包廂裡，那雙眼睛的主人，
包廂裡坐滿了人，全都低著頭，桌上沒有酒，
只有她醒著，從頭到尾看著他，含蓄的微笑，
那微笑代替了開口寒喧，兩個人看起來都過得不差，看起來，
他坐在高腳椅上背對吧台，事實上眼睛一直不能對焦，
只能憑感覺告訴自己那個微笑跟眼神是這個方向，
她從包包裡的盒子裡拿出捲好的菸，走到他面前，
一人一口，他以為那根菸燒了一個世紀這麼久，
兩個人貪婪的吸著對方的所有吐息，也吸自己的，
包廂裡有個男子醒過來，起身把她拉回包廂，攬在懷裡，
她出奇的順從，眼睛卻還是盯著他，好像又過了另一個世紀，
她起身掙脫男子的懷抱，轉頭親了男子一口，
接著走到左邊柱子旁的另一個男子面前，也親了一口，
然後是他隔壁那男子，再來是吧台最左側高腳椅上的男子，
再來是他左邊的人，最後是他自己，
他幾乎以為她只有在親他之前，多停了幾秒用來微笑，
嘴角還留著餘韻，她就轉身推開了門，走了，
所有被她親了的人都沒有反應，只有他推開門，
剛好瞥見她下樓的身影，追了下去，
樓下擁擠熱鬧的人群阻擋了他的目光，
每個人都在擺動，好像海裡的水草隨著海流搖擺，
永遠看不清水草後面有什麼，
他正要往水草深處移動前，卻被朋友一把抓住，
他們得離開這裡了，早過了約定赴約的時間，
任何約會定在兩個世紀之後都算是夠久了，他一定得去，
但他多想帶著她一起走，才能過完下兩個世紀，
朋友扣著他的手臂往水草們湧入的地方去，
這才終於在環型吧台的對面發現她的笑臉，同時也被她發現，
還是笑得含蓄，眼神裡透露她明白他即將離去，
門口的水草們依然不停湧入，他跟她像是一座分水嶺，
她雙手環抱上他的脖子，小墊腳抱住了他，緊緊的，
他甩開朋友的手，緊緊回抱她，又是一個世紀，
走出門口朋友已經走了，同時騎走了他的機車，
一個人坐上計程車，司機大哥興奮的問：今天裡面好玩嘛？
他笑了笑沒回答，看著司機換了ｔｒａｎｃｅ的ＣＤ，
他閉上眼睛仰頭靠著椅背，手腳開始有點發冷，
今晚又是失眠夜。
Can I please have some silence,
How bout some space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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