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孩住在一棟小巧但華美的獨棟洋房，
父母跟傭人總是把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，
白色的窗簾總是乾淨整潔，沙發定期上油保養，
小心照料的地毯過了多年看起來還是像剛買回來一樣，
每個房間都會擺上一束氣味清香的鮮花，
衣服、棉被跟枕頭則時常帶著陽光的氣味跟柔軟觸感。
長大後就離家的孩子多年後回到故鄉這棟洋房，
起居室的主燈已經多年沒有點亮，因而故障了，
地板布滿灰塵，窗框發黃，沙發破了好幾個洞，
有幾間房間已經沒有人使用，門把也生鏽了，
四處可見的污垢載明了歲月的痕跡，
不但體現在這棟房子上，更意味著老父跟傭人都已經非常年邁了，
他們不能彎腰，也無法挺胸，行動緩慢，根本無法作什麼掃除工作，
眼睛迷茫視物不清，開燈的用處甚低，也看不清那些汙垢跟破損的侵蝕，
當然，不靈光的耳朵讓他們聽不到半夜四處流竄的老鼠跟昆蟲，
對一般人來說根本難以忍受的生活環境，
卻會隨著五感逐漸退化的這個過程，來到你身邊。
-不-知-道-為-什-麼-腦-中-浮-現-這-段-文-字-的-分-隔-線-
今天中午吃完飯後，爸媽決定上中正山掃奶奶的墓，
每年掃墓總是個極為浩大的工程，
山上生長繁茂的各類植物總會在一年之中瘋狂的肆虐整座墓地，
逐漸崩落的土石也會掩蓋原本紅色的地磚，甚至在薄薄一片土層中長出新的雜草，
不仔細看，其實基本上根本看不出那底下有一塊墓地，
即使爸媽加上我跟哥哥兩人，也要整理兩三小時，弄得滿身泥沙樹葉，筋疲力竭為止，
尤其前兩年的清明還都下雨，山上的氣溫加上雨水來攪和，客觀條件實在太差，
今年媽媽自己打了電話，請在山上顧墓園的人先去幫忙整理，再付清掃費用給他，
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，生性節儉的爸媽以前根本不可能把這種工作假手於他人，還要花錢！
但爸媽真的老了，雖然看起來好像都還行動自如，每天忙得不得了，
實際上真的要再進行一些粗重的工作，已經是力不從心了，
今年哥哥又沒有要一起上山，他們倆才破天荒的請了人幫忙清掃，
從前每年過年，媽媽都會從早忙到晚，印象最深的就是會把全家的地板都擦得光亮，
但這幾年也都沒有了，就算我自己擦，也從來沒有辦法擦得像媽媽弄得這麼乾淨，
歲月催人老，但總是很久很久才提醒你一次。
上山的時候墓地正整理到一半，我才知道負責照顧打掃墓園的人，
竟然是個已經７７歲的老伯，超級勇健，雖然速度不快，
但他一個人獨自完成了我們從前要四個人做才能搞定的一半，
清掃一塊６尺見方的墓地，一次收一千塊，一年大概只會有這一次生意，
我不禁想他平常還靠什麼維生？他的孩子呢？有一起生活嗎？為什麼還讓他來巡墓園？
回家的路上車停在某路口的紅綠燈，有個發傳單的人穿梭在車陣中低頭工作，
快轉綠燈的時候我看他回到人行道，靠在路燈柱上，腳邊還有一大袋傳單，
那是一個滿頭灰髮，看起來大概四十五歲上下的中年男子，
我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很多為了生活／生存辛苦工作的人，
不論他們是不是其實不應該到了這年紀還這麼辛苦。
時間是公平的，可是人生好像不可能是公平的，
這麼說來，似乎時間也不算真的多平等了，
真正富有的人不只是有錢的人，我想也要是有時間、有自由的人，
但太多太多人別說沒有時間休息，甚至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，
因為他們必須面對自己生而為人最基本的課題：生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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